[太芥]3 荊棘海 上

 1.



巨大的鲸鱼与飞机在空中相撞，童话幻想中才有的情节，遮天蔽日的浓烟与四散砸落的碎片仿佛在晴空中绽放的烟火。

芥川在晕倒前，最后看到的是太宰的脸。

他从黑暗中惊醒，全身仿佛被碾碎般的剧痛。他挣扎了一下，拥着被子做起来，随着动作加重的疼痛，让他的头脑逐渐清晰，然而仍有片刻分不清现实与噩梦。

闭上眼睛，又慢慢睁开，漆黑的房间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心跳。

微笑着拍着他的肩，对着他说“你变强了”的太宰。
用冰冷的枪管对着他，呵斥他“不成器的部下”的太宰。

哪一个是噩梦，哪一个真实？
或者说，那个对他终于露出满意表情的太宰，根本就是他癔症般的幻觉。

芥川慢慢的从床上下来，穿起衣服，靠在墙上咳嗽了一会儿，而后打开门往外走。

每一步都牵动着断裂的骨头和伤口，还有异能枯竭之后强行再次发动带来的身体更深处的伤害。然而这些都很快就会痊愈，芥川对此经验丰富，在一次次的厮杀中积累起来的。他不在意受伤，甚至从未刻意避免，只要有机会斩杀对手，他宁愿抱着让自己重伤的风险放手一搏。

如果不这么做，他就无法走到那个人的视线。
只要退缩了一次，就再也不能触及。
疾射而出的箭，唯有斩断前路上阻挡的一切，一旦落地就失去了全部价值。

太宰夸奖他了。

哪怕只是梦，也是他从没享受过的美梦。
他想要记住那一瞬间的感觉，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满足感，无论变得多么强大，杀死多少人，得到多少次胜利，都无法得到的满足感。

一瞬间也好……还想要再次拥抱这种感觉。果然只有不断的变强，直到让太宰亲口说出……

黑衣的青年就这样用随时会倒下的状态摇摇晃晃往外走。

不能停歇，无处落脚。 



2.


中原这两天烦透了。
和太宰一同作战，跟异常恶心的家伙打了一场，被迫开了大招，最后被丢在森林的深处，简直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。

回来之后还没好好休息，又被太宰那家伙以前养的部下缠着要打架。
呸，什么打架，明明就是当陪练。

芥川看起来又瘦又纤细，裹在长长的黑外套中好似个未发育的少年，可动起手来简直像一只疯狗。
不知疲倦，不懂退让。

中原看着被他甩到墙角，抬手抹了一下嘴边的血，说着“再来”又复冲过来的人影，觉得自己的烦躁已经攀升到了顶点。

“太宰那个混蛋！自己的徒弟自己看好啊！”他狠狠发动了异能，把芥川直接砸穿了楼板，“凭什么我要给他带孩子！”

“说好不用异能的。”芥川面无表情的发动能力，黑色的野兽把他从穿透地面的大洞中托举起来，“你犯规了。”

“好歹也是干部，我还有很多正事呢。”中原扶了一下帽子往外走，顺手从口袋里往外掏烟，“你要练习找别人去吧，而且我说……”他像是突然想到，顿住脚步问，“芥川你体术配合你的异能已经足够用了，不需要再锻炼了吧？”

显然中原并不需要回答，背对着他挥了挥手。

他皱着眉，沉默地看着他的径直消失背影，很久之后才轻声说：“还不够，因为还不够强。”是说给已经走远的中原，也是说给他自己的解释。

芥川知道自己所说的只是借口。这次醒来之后，他便无法休息，在很深很深的夜，也不能陷入熟睡。空荡荡的房间里，只有他一个人，一次次从梦中惊醒。

他害怕这种感觉。
内心深处有一只饥饿至极的野兽，随时要吞掉一切。他不停的回忆太宰先生的留给他的笑容，却让这只野兽愈加躁动，抓挠哀嚎，甚至稍不留意就会吞噬其主。

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狰狞到可怖，污浊的野兽，幻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，那种丑陋的嘴脸。芥川不知不觉在训练场中坐下，一边咳嗽着一边抬手遮掩自己的眼睛。

被丢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他等咳嗽止住，操纵着外套把它卷了过来，扫了一眼屏幕，立刻拿过手机匆忙的从地上站起来，按下了接听键。

“喂，太宰先生？”他小心翼翼的，生怕惊醒这个美梦。
“芥川？”话筒的那段传来愉快的笑声，“怎么样，吓了一跳吗？”
“是的……”在被抛弃之后，就从未再接到太宰的电话，芥川紧紧的抓着手机，轻轻呼了一口气，“有什么事吗？”
“没错，有事找你。”太宰并没有再和他说多余的话，而是干净利落的讲了要他调查一下中岛敦孤儿院院长死亡的事件。
随着太宰的讲述，芥川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沉，到最后甚至有一瞬间不能呼吸，艰难的开口：“这可不属于黑社会的范畴，是你们侦探社的业务吧？”
“这是私事，仔细想想能拜托就只有你了。”太宰似乎并不在意被拒绝，只是用平常的语气继续说着，可是听起来却带了一点特别的意味，“这件事并不想到别人知道太多，芥川你不是多嘴的人。”
“因为这是人虎的…”他瞬间就明白了太宰的意思，这件事关系到人虎的过去，芥川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，声音干涩的仿佛一把生锈锯子，“太宰先生对他还真是特别，人虎对你来说那么重要吗？”
“上次和他一起合作得不是很好吗？”太宰在电话那端又笑了一声，“怎么，不愿意帮我这个忙？”
“不……”他按住自己的胸口，感觉胸腔中的心脏依然在有力的跳动，仿佛那一阵阵至极的钝痛只是错觉，“我会办好的。”

无论怎样，都会办好的。
只要是你的意愿。

-待续-